【教学相长】白 光

时间:2014-12-01    来源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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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童心

漂白了的四壁,先生紧蹙着眉,深邃而犀利的眼仿佛要把一切都看穿,那只棱角分明的手握着一支饱经沧桑的笔。白炽灯投射下先生的影,手里分明是把匕首。

先生在思考着什么。他又抽出了身旁的报纸,再次久久凝视。报上的一则新闻刺痛了先生的眼,更刺痛了先生的心。广东省佛山市2岁女孩小悦悦两次遭到车碾,18名路人避而不救。国人这是怎么了?

先生提起笔:

凡事需得研究,才会明白。18位市民何以如此冷漠,一串人腿,脚趾都伸得很长,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,向前扯着。他们的眼神很怪,很像是怕狗的人见了狗,眼里闪出一种害怕而徘徊的光,明明是看见了的,却又挣扎着,把眼珠移开,眼神又随即恢复了淡定自若。这群狮子似的凶心,兔子的怯懦,狐狸的狡猾。

先生总是极省俭地画出一群人的特点,然而他仍觉得不妥,这些人是如何变成这样的,总该有个根源吧!先生想起了几年前的“彭宇案”。彭宇好心将倒地的徐老太送到医院,却反诬是其撞到了徐老太。法官判彭宇败诉的理由是:如果他没有撞到老人,何必送老太太去医院呢?原来是这样,先生将问题转移到了徐老太和法官身上:

一张似刀削过的脸,穿着笔挺制服的法官,人模人样地端坐在法官席上。这只带着人脸的狗,这只法制教条下毫无性情的狗。印章一盖:“彭宇败诉!”

徐老太抖抖地想接过那些钱,却又有些犹豫,法官望着徐老太,眼光像两把刀,仿佛在说:“怕什么?怎的不拿。”

徐老太拿了钱倒觉爽快,仿佛得了神药,有止痛的本领似的,觉得浑身格外舒服。

“请问您是如何得到赔偿费的?”徐老太似乎听见有人问她,但她并不答应,她的精神现在这钱上,仿佛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,别的事情已置之度外了。

然而将问题归结于徐老太和法官,终是太肤浅了,“彭宇案”发生在南京,小悦悦事件发生在广东,这中间,哦,当然是媒体。媒体?先生想起了当年的事。当年的报纸、电视、广播哪有现今普及,根本不明白外面发生的大事:被剪了辫子,却不知道清朝已经灭亡,还在担心“皇帝坐了龙庭”;革命党人被杀害了,却还讥笑他说:“有什么可怜呢?”这都是消息不通的后果,可现今呢?又如何呢?

大群的媒体凑着,探头探脑地挨进了这件事件中,有的看不出真面目,相机挡住了脸,有的笑容可掬,对着镜头拿着话筒,他们是一伙,都是利益之徒,可是也晓得他们的心思不一样,一种是以为应该如此,多一份新闻便多一份报酬,一种是知道不该如此,也知道这样报道带来的巨大危害,而弱小的良知却无法战胜汹涌的人流,只得装作麻木,假托职务,挤拥在人流中。

可媒体为何对这类事情如此热心,听的人热心,说的人自然起劲,归根结底还是中国的国民。

自已想反诬别人,又怕被别人反诬,自己不想救人,又怕自己有了困难别人不救他,都用疑心极深的眼光,面面相觑。他们可是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师生仇敌和各不相识的人,都结成一伙,互相劝勉,互相牵掣,正好用“彭宇案”为自己找了个巧妙借口。

先生终是找到了问题的根本: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”,“利”字当头,“信”也低头,熙熙攘攘,信任没了!徐老太为了利益反诬彭宇,媒体为了利益大肆“宣扬”,国民为了安抚自己的自私心而对媒体的报道听得津津有味。这几个片段,先生只要加以改造,生发开去,便能创作一篇讽刺小说,一个个辛辣的词,一把把锋利的刀。可,有何用呢?

二十一世纪,可以说是一个革命的时代。所谓革命,那不安于现在、不满意现状的都是:经济革命,科技革命,教育革命……独独没有精神革命。说来也是,精神革命,怎么革?经济革命,经济学家出台经济政策:科技革命,科学家研发高速动车;教育革命,教育家制定中高考规则;精神革命,谁来改革怎么改革?

“人哪!”先生叹了口气,再辛辣的讽刺,在麻木的灵魂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。不,现在的人并不麻木,他们完全知道自己的弱点,甚至比先生更清楚。他们想改,然而经济的高速发展、竞争的残酷激烈、人性的顽固弱点,改不了!于是乎,想到了掩盖。聪明的人,学会了处事的圆滑谨慎,变得猜忌,变得恐惧。只有在黑夜,还能看见自己的一点点良知,可到了白天,却毫无勇气将他亮出来。先生有自知之明,在这个时代,自己绝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。麻木的灵魂尚可激活,而过度的聪明,又如何治得呢?先生想放弃,却想起了那个孩子。

两岁天真烂漫的孩子还没有体味到社会的五彩缤纷,却已被社会上的丑恶卑鄙扼杀,作为看客的我们何其类似刽子手。

先前的人精神是麻木的,他们昏睡在一间铁屋子里,我大嚷起来,还能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,他们的手脚是自由的,或许还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。即使无法毁坏,他们的方向是明确的,毁掉这铁屋。而现今的人,精神是清醒的,但手和脚却被捆绑,被物质的诱惑紧紧地拥着,被利益的皮鞭狠狠地抽着。他们穿着不一,却走着同样的路。有些人装作麻木,茫无目的的活着,有的人清醒的却无所作为的死去。无论如何,都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,只会使问题愈演愈烈。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

如果我呼唤起来,你也呼唤起来,四面八方的人们都呼唤起来,呼唤起决心,呼唤起勇气,哪怕手铐和脚铐是铁做的,大家有血有肉也是可以把它磨穿的。也许需要的时间是漫长的,一代两代,甚至更多,但总有一天,我们的双手双脚,我们的方向,都自由了!

是的,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,然而说到希望,却是不能抹杀的,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,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,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。

先生庄重地在纸上写下了小说的题目《狂人日记》

……

东方终是泛起了一道白光,漂白了四壁,先生的眼犀利地盯着小说的最后几行字:

没有摸过钱的孩子,或许还有?

救救孩子……

先生抬起头,望了望漆黑夜中的一道白光。

(本文作者为绍兴一中学生 指导老师:范玲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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